2017年5月8日,我参加了中国伊斯兰教协会在江苏句容举办的经学思想学术研讨会后,专程到南京净觉寺看看。尽管到南京也去过几次,但凡去华东一带,想去南京净觉寺的欲望总是按耐不住,这不单单因为西安回族与南京的历史渊源,还有我与净觉寺的深深情缘。
西安化觉巷清真寺
第一件事是三十年前的首次南京之行记忆深刻:1988年春节期间,我借休假之际和家人到华东一带旅行,正月初五抵达南京,1988年春节正值“非典”在全国肆虐时期,南京城严格的预防与强制性隔离措施弥漫着恐慌气氛,加之南方的正月初,蒙蒙细雨带来的阴冷与潮湿,使人不寒而栗。于是我们下了火车直奔南京净觉寺,在寺内的小招待所下榻。到这里我们才感觉安全,感到温暖;就餐时和师娘一起做,干净可口,真有家的感觉。那次南京行虽说已过去了整整三十年,但至今记忆犹新。
第二件事是二十年前,我的老朋友——南京宗教局达式平局长和南京伊协马会长请我帮南京净觉寺拓一张西安化觉巷清真寺的明代洪武年的碑文拓片,因为南京净觉寺的建寺时间,只有西安化觉巷清真寺的明代永乐年的碑文中有明确的记载:“明洪武25年在南京应天府三山街铜作方和西安府长安县子午巷分作两处礼拜寺”。于是我只有恳请李希哲、白文屏老前辈帮忙相助,二老不辞辛苦将此古碑文拓成拓片,我们委托陕师大杨清源教授捎到南京,南京净觉寺才有了如今的建寺碑,我多年来一直想到南京看看这通碑。
第三件事是想看望我从未谋面的西安乡党、在净觉寺开学的安建龙阿訇。当我听建龙说他在南京净觉寺已经17年了,早已在南京娶妻生女了后。我对为传播主道而远离家乡,不辞辛劳的尔林们肃然起敬。不由得联想起最早在南京传播经堂教育的西安临潼乡党、胡登州太师经堂教第三代传人张少山阿訇。
西安化觉巷清真寺明代重修清真寺碑
张少山(约1580—1670)原籍陕西临潼人,明末清初著名经师。少山阿訇早年师从二传弟子冯少川阿訇在宁夏的同心城(半个城)受业,由于其学识渊博,被誉为“状元巴巴”,他出师后受聘在宁夏同心、西安、开封等地设帐讲学,张少山随师父在豫开学时,娶郑州貂谷海氏女为妻,入籍河南。约在公元1621—1644年间,又赴南京净觉寺开学当阿訇。张少山阿訇到净觉寺掌教后,把陕西经堂教育模式传播到南京及江南地区,培育出王岱舆、伍遵契等一批伊斯兰教知名学者。 到了清代初年,南京成为全国伊斯兰教经堂教育的中心,形成了以伊斯兰文化为核心并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的“以儒诠经”的金陵学派。明末清初,涌现出马忠信、王岱舆、伍连城、伍遵契、刘汉英、刘智、金天柱、唐传猷等一批在全国有一定影响的伊斯兰教经师和知名学者,苏州经师张中、南京经师马君实、袁盛之、常志美、李延龄均为张少山阿訇的高徒。他们撰写出版了《正教真诠》《希真正答》《天方性理》《天方至圣实录》等许多伊斯兰文化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交相辉映的著作,充分弘扬与彰显了伊斯兰教中道与包容思想,使伊斯兰教与儒家文化寻求有机结合与相互和谐。特别是著名学者刘智以伊斯兰文化为核心,传承陕西经堂教育经学传统,借鉴儒学、程朱理学等中国历史文化,创建中国伊斯兰教义学与中国伊斯兰哲学,完成了中国伊斯兰教文化的历史建构。刘智的贡献在于运用修身的概念来诠释伊斯兰教的“五功”,以“尽性”“归真”来要求广大穆斯林,从思想和行为上规范穆斯林的信仰和言行,从而达到世俗与宗教的统一,本土和外来的结合,结合儒家文化对伊斯兰教进行了全方位的诠释,并得到了广大士大夫的认可和接受,这就是刘智著述的高明之处。刘智把伊斯兰教与人为善,与动物为善的观念和中国传统文化“人之初,性本善”的观念相互诠释,提出了清真食品既要“卫生”更要“卫性”的理论。他在《天方典礼·饮食篇》中解释:“饮食,所以养性情也,彼之性益我之性,彼之性善,则养我之善性;彼之性恶,则助我之恶性;彼之性污浊不洁,则滋我污浊之性。”“世人知害生者可畏,而未知害性者更可畏也。盖恶者,功助狂长欲,或惑志迷心,不择而食之,则性为所贼,迷惑乱,是非莫辨,邪正不分,言动不节,功行不谨,贪生忘死,无所不至。以之治身而身祸,以之治人而人祸,性之害,不亦大哉!”
南京净觉寺
刘智提出:佳肴既要“择美而食”,形象佳美口味鲜美,清洁卫生,;还要“择善而食”,培养人们的善性,进而力行正道。从“善”的意义讲,无不渗透着伊斯兰文化道德的“择善为食”的主张。这些理论在伊斯兰教传播与社会对其的理解方面,都发挥过十分重要的作用,至今仍也有其重要的现实意义。
南京净觉寺一度成为伊斯兰经学传承与传播的最高学府,大江南北的伊斯兰青年纷纷奔赴南京求学深造。使古都南京成为人才荟萃,教门氛围浓厚的中国伊斯兰文化中心。南京的伊斯兰教经堂教育之光芒,映照辐射到中华大地上,被称之为中国伊斯兰文化的复兴,也是继周良俊老爷及弟子使经堂教育中兴之后中国伊斯兰教史上的又一高峰。张少山阿訇在南京净觉寺开学二十四年,为南京乃至全国培养造就了大批优秀阿訇和学者,他们成为各地的教门承前启后的中坚力量。南京及经堂教育金陵学派为伊斯兰教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的传播与发展模式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